古宅奇緣 第三章
作者 : 艾情
風逸揚坐在偏廳,翹著二郎腿、啣著乾草,百般無聊地等著更衣梳洗的柳涵湮。
終於給他盼著了,那一禎柔美的身姿,猶似天仙下凡,嬝嬝地向他走來....
一襲蔥綠長衫鑲上水紅滾邊,腰間玄色的帶子上,懶懶地結著黃紫綾纓經,斜綴著一粒晶瑩剔透的紫水晶,頭戴金鈿百瑤簪,足踏三寸粉綠鑾帶繡履,款款生姿,好不迷人。
他口中的乾草,因貪看她絕塵的美而掉了下來。
一顆心怦怦作響,熱汗直沁。
沒理由啊!她....只不過是個女人,哦,是個有點姿色的女人罷了。
誰知這安慰的想法,無法壓抑他對她絕美的反應。
為了掩飾這不能掌控的感覺,他倏然地垮下臉,「妳總是這麼拖泥帶水、沒有時間概念的嗎?」
這是什麼話?女人打扮不需要點時間嗎?
原本決定化解他們父子緊張關係的慈悲心,一下子化為烏有,憤而與他槓上。
頭一扭,身一轉,賭氣地往回走,心頭狠狠惡啐了這個可惡的男人!
英俊又如何?瀟灑又何用?一個只懂得冷言挖苦、面露狠戾之氣的男人,根本不值得她為他費心周旋於他倆父子之間。
她不怕死地一意孤行,逕自往反方向折回房....
「站住!」他沒料到她會有這一招,氣急敗壞地擋在她跟前。
「你說站住,我就站住,你還當不當我是人啊?!」她也不客氣地吼回去。
「走!」他冷沈喝道,抓起她纖弱的皓腕,直往正廳走去。
「放---開!」她感到他扣死的手勁兒,有如螃蟹的兩雙鉗子,又利又痛。
「這是妳反抗我的下場。」他心一收,冷氣自口中滲出。
他花一千兩買來的女人,竟膽敢與他抗衡,如果不收服她,以後他堂堂風大少不被人看扁才怪!
是賭氣也是夾怨,他怎麼也不肯鬆手。
「放----開!」刺痛如針般地扎著她,痛得讓她幾乎昏了過去。好勝耍強的心,一意噙著雙唇,就是不准自己求饒。
乍聞她倔強卻漸弱的聲音,他忽然意識到自己下手太重了些,才一鬆開手,便不客氣地拉開她的蔥綠水袖,一看那皓白若雪的手腕已被他掐出一道深且紅的痕印,頓時有如千萬把刀凌遲著他的良心。
「我不知道女人的皮膚這麼不堪抓---。」
這算是哪門子的道歉方式?
柳涵湮不領情,瞿然責道,「你這個心腸剛硬、心肝最黑的惡棍,我柳涵湮八成是上輩子沒燒好香,才會誤入你們風家門!」
「注意妳的用詞及口氣。」他怎麼一碰上她,情緒就會完全失控?
「你這話應該先對自己說一遍、背百遍、行千遍!以免你周圍的人都會遭殃。」她數落著。
聽著她押韻的挖苦方式,突地,他哈哈大笑了起來,「柳....什麼湮的。」
「我叫柳涵湮!別什麼湮不湮地亂喊,如果你還認定我是你的『工具』,拜託也記得工具的稱謂,免得外人聽來貽笑大方。」她拐著灣罵他,罵得還挺溜的。
「唔---!」從沒見過這麼易怒的女人,如果她的性格亦如她的外表這般荏弱嬌滴,他是否依舊認定她是洩慾『工具』的最佳人選?
沈吟了一會兒,答案呼之欲出 --- 是否定的。
「走吧!」他平和地拉起她的小手。這次他可是小心地牽著,以免這細皮嫩肉,又被他弄出條麻花來。
「去哪?」她氣得都忘了此行的目的。
「醜媳婦總得見公婆吧!妳忘了,這可是我買妳的目的!」他欺近她糗道。
突然覺得他二人間箭張拔弩似的鬥嘴,著實另有一番風情。
「我哪敢忘。」她嗆了他一記白眼球。誰說她是醜媳婦?
如果她真是醜媳婦,剛才那個看到她差點流口水的好色之徒又是誰?
「不敢忘最好,否則我會三不五時地提醒妳。」
風逸揚握著她的小手,感到一陣麻顫,長久隱在內心深處的欲望竟不經意地被挑起....
這個女人對他的影響力,超過他的想像與可控制的範圍,他得動心忍性,免得到時輸了人又輸了心。
怪的是,當她一靠近自己時,竟能讓他忘了原本要令父親難堪的事。
☆ ☆ ☆
風逸揚大搖大擺地摟著他的小媳婦走進前廳,高堂上坐的是宿醉未醒,腦門發脹的風清渭,還有巧妝梳理的丁翠蘋,昂著高傲的下巴,端睨著來請安的「兒媳」,自以為是尊任人供奉的菩薩,好整以暇地等著人人奉上鮮花水果似地端坐著。
這凌人的態勢,看在風逸揚的眼底,不由地恨得牙癢癢,當下決定今後絕不讓這女人好過。
柳涵湮倒是心平氣和得多,若有人可以激怒她,那就是身邊自命是她的恩人,實是她冤家的風逸揚,至於其他人,她倒可保持風度,細用大腦,打場漂亮的勝仗,這不就是他花錢想達到的效果?
「爹,這麼早就起來了?」風逸揚掀了掀眼簾,心想昨夜他老人家大概是夜不成眠吧?不然怎麼會變得這幅模樣?
「嗯。」他虛應一聲,算是回答,一雙精溜的眼卻眺著身著蔥綠衣衫的「準」媳婦。
「見過公公。」柳涵湮聲若春風化雨,沖走風清渭三分排拒。再將事先備好的茶水奉上,「公公請用媳婦親自沖泡的碧羅春。」又化去了他五分的預設成見。
「嗯。謝---謝。」風清渭畢竟是書香門第之後,不管喜不喜歡這媳婦,這點禮數他總會顧全到。
「公公言重。」柳涵湮悄悄地退到風逸揚的身邊。
丁翠蘋可吃味了,「為何只奉茶予老爺,獨漏我這二娘?」她自抬身價地說著,挑剔地瞧著仍未抬頭迎人的柳涵湮。
「有!哪能少得了妳的!」不待柳涵湮反應,風逸揚咻地執出杯冷茶,滴水不漏地射向丁翠蘋的桌前,速度之快,著實讓丁翠蘋花容滲泹,驚呼出聲。
「啊---哪個不要命的---。」話尚未落就瞥見風逸揚促狹捉弄的邪笑。
「是我,『二娘』!」他極諷刺地挖苦,「妳咒我死啊!還虧我大清早叫我媳婦為您『老人家』燒水沏茶。」兩眼高吊,任誰都看得出來,他存心和她過不去。
「你---。」丁翠蘋覺得眼前「滿天星」,險些中風加口吐白沫。
「逸揚,不得無禮。」風清渭制止道,不知如何化解他們間的「成見」。
「我有嗎?」風逸揚一見這女人就憶及父親對母親的變節與絕情,恨不得將那個渾身塗蜜、閒閒沒事故意對父親放電的女人抽筋剝皮。
「相公,別這麼做,公公會為難的。」柳涵湮這才抬起頭勸告。
望著她一抹似假還真,同情中又夾著三分欲蓋彌彰的幫腔作勢,風逸揚不禁懷疑柳涵湮這麼說,真的是出自一片「真 誠」?
風清渭與丁翠蘋終於有幸見得媳婦的廬山真面目,先是一愣,繼而為之驚嘆。
好個世間少有的俏女子。
那抹似有若無的笑容,有如乍破雲出的銀月馨柔,蓮萼般的容顏,教澄瑩的眸珠閃著一抹異樣的熾光,緊緊地攫住人們的目光,讓人怎麼也移不開視線。柔若無骨的身姿,直叫人心生呵護之念,最是迷人的,該是她麗澤明亮、氣韻卓立於「出身」之外的嫻雅。
這位迷幻似的佳人,怎可能出身於紅塵?
丁翠蘋一與她比,立時自形慚穢,繼而生妒,又瞥見風清渭目不轉睛地睇睨著她,更生惱怒!「老爺---。」
「哦---。」風清渭突然回神,斂下失控的窘態,「你們下去吧。」
「是。」柳涵湮欠身,有些同情這對父子。
看來風清渭並非薄情僥倖之輩,為何風逸揚要這般刁難他呢?
她看了風逸揚一眼,他沒有勝利的喜悅;反而凝然不語,臉色黯然。
連眼皮子也沒撩一下,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?
☆ ☆ ☆
夜暗如潑墨,更夫的梆子聲再度傳來....
「二更天---小心火燭---。」
連續三天,柳涵湮獨守空閨,雖寫意自在,倒也懷念起與他拌嘴鬥氣的時日。
畢竟有個人能陪她聊個五四三的,總比自說自話被當成瘋婆子來得好些。自從她修理過那些俾女後,她們每日只有打水送飯見得著人外,就沒有半隻鳥獸來與自己作伴。
唉!無趣啊!
一千兩買她來做「壁上花」不成?閒閒無事可做,連覺也睡不安穩。
唉!她再次輕嘆。
想她柔美似水晶瑩剔透的身姿,竟落得姥姥不疼、公公不屑、相公不要的地步,真是......悲矣。
自艾自憐中,她竟沒能察覺窗外有人正在動手腳,忽見一管細長的竹管朝她的香閨吹著某種迷香....
什麼味道?
她突然警覺,這迷香太奇詭,腦中只有一個念頭,她可能吸入軟骨香之類的香氣。
果然,她一提氣,發現渾身無力,歪歪斜斜地跌回床邊,咳個不停。
突然,她房裡的的窗被人敲了開來,一個身手俐落的蒙面黑衣人,向她步步的逼近....
「什麼人?」她這慵懶無力的聲音,反倒成了另一種誘惑。
「小美人,妳不需要知道我是誰。」他邪笑地說。人也走向床榻邊。
「你想做什麼?」柳涵湮突感冷冷的寒凍襲身而來,凍得她狂顫不已。
「問得好,本公子是來讓妳瞭解真正的欲仙欲死是什麼滋味。」邪佞之聲再次偎近。
「別過來。你這個下流爛胚子、滿腦子淫穢、一肚子污水,給我滾!」她罵得理直「氣」不壯, 一點兒殺傷力也沒有。
「噓!別嚷嚷,本大少人格保證,妳會愛死它的。」他已經坐上床榻,逗弄她潮熱的雙頰。對於她的穢言,早就練就百毒不侵、厚顏無恥,這些話猶如馬耳東風,不痛不癢。
「拿開你的手!」她怎麼也提不起勁兒。
「小美人---」他湊近她的容顏,品茗著她身上獨有的香氣,「妳好香,用什麼沐浴來著?」
該死!這登徒子那張臭嘴已經湊了上來,她得自救,放眼所及---
椅子!對,她豁命搏出,用力一踢,木椅「匡噹」地跌下地,她希望有人能聽到這聲音來營救她,不過,她真的沒把握,誰教現在是二更天。
「等不及呻吟了嗎?」蒙面黑衣人沒有立刻行動,反倒玩起貓捉老鼠的「逗弄」遊戲。
「嘴巴放乾淨一點。」她無力喝道。
「唔---小美人待會妳會嚐到它是甘露或是....」他笑得更鄙邪了。
「閉上你的狗嘴!」
「你也是這麼對待妳的相公嗎?」
「不關你的事。」怎麼還沒人來救她?
她奮力地再次踢翻床邊的衣服置物台....
「匡噹!」這聲響較先前響了許多。
這可惹火了他 ,「看來,我得先將妳的雙腿綁住,再好好辦事。」
「不---!」她嘶喊。
希望....有人聽見才好。
果真皇天不負苦心人,終於引來另一名才從風逸揚書房飛至屋簷的黑衣蒙面男子。
他腳尖點地,騰飛往下衝---
俐落地朝柳涵湮的木窗飛了進來。
立刻聞到一陣濃嗆的迷香味,他倏地點住鼻穴,打開門窗,旋踵以迴旋踢將這名壓在柳涵湮身上的男子踢倒在地。
「你是什麼人?竟敢夜闖風大少的新房!」他逼近那無賴沈喝。銳芒四射,表情越見凌厲。
吃鱉的黑衣人,聽這闖入者的沈喝聲,頓時覺得耳熟,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聽過這聲音,但他能對風家堡的房舍分置
這般熟,難道他也跟自己一樣想「偷」些什麼?
他忝不知恥地起身還擊,譏冷地糗道,「你也知道這是風大少爺的新房,你又是何方宵小,夜半三更鬼闖自此!該不是為了找我秉燭練功吧?」飛足橫踢,雙掌陰毒擊出,招招既狠且辣。
「好個潑皮無賴!」後到的黑衣人旋即使出一身漂亮了得的功夫,根本不將這傢伙放在眼底,左掌成勾,風流雲轉,攻向他的蒙面臉上----
嘶---地一聲。他扯下那渾人的黑巾。
這狡猾之輩倒還機靈,倏地偏過臉,從胸襟中掏出一粒彈子往地上一扔----
轟隆!滿屋瞬間布滿白煙,伸手不見五指,那臭小子自然藉此逃逸無蹤。只是他怎麼也沒料到身手 , 更勝他一籌的黑衣人,已從他身上摸走了一樣東西,對他的身分確證,大有助益。
而這黑衣人此刻只有一個念頭---
保護柳涵湮。
他快速移步 , 而且方位無誤地來到她身邊,一把將她摟近自己。
這一摟,他的身軀立刻以悖離冷靜的熾熱 , 點燃蓄勢待發的慾火。
柳涵湮明顯地感到這蒙面人,獨特且醉人的男性氣息帶了股強烈的剽悍,她怕....,是種攸關貞操的怕。
中了軟骨香的她,只能虛軟地抗拒,「放開我!」
他並沒有放開,反倒細細感受臂中的她對自己的影響。
「我再說一次,放開我!你這個豬,無恥的豬,你既知這是風大少的新房,為何還夜闖此地?你不怕我丈夫會將你碎屍萬段、開腸破肚、抽筋剝皮,而且還廢了你這敗類的武功。」她罵得十分激昂,可是聲弱氣短,起不了什麼阻喝作用。
丈夫?
他打探的眼神更深了, 卻興起逗她的念頭。
「你確定你丈夫真的會為了一個半夜不睡覺,打開窗戶迎接小白臉的女人去殺人?而且還用這麼慘無人道的方式?」他頗玩味地糗著。
「你---放肆!是那個╳蛋夜闖本少奶奶的新房,亦如你這般!我再說一遍,放開你的祿山之爪!」她可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,好歹她也有點「身手」,只是重了這什麼迷香的鬼東西,弄得她像個軟柿子,任人捏來捏去,毫無招架之力,也才便宜這敗類在她面前大放嚼詞、盡說渾話。
「我看這是妳的一面之詞,妳既是新婦,為何丈夫三更不醉臥美人窩,反倒讓妳找個『長夜漫漫,獨枕難眠』的藉口,開窗敞門地引狼入室?我看妳八成是犯了『七出』的惡女!」他憋住笑,以免穿梆。
「你倒是惡人先告狀,黑白錯置!再不放手,我可要喊救人。」她簡直被逼得抓狂。
「妳敢叫,我就親妳!」凝著她紅潤透人的朱唇,他竟想一親芳澤。
「你敢!我就咬舌自盡!」頭可斷、血可流,貞操不可失,雖說她那沒心沒肝的相公不義在先,但她可不想讓他有任何抹黑她的藉口。
「那看誰快!」他的唇已湊近....
須臾間 , 她的驚駭與注意力被他掠奪的唇,漸漸稀釋,幾乎不留下半點思考空間....
心頭最後的一絲理智火焰,倏然亮起,她發狠地用力一咬----
「啊!」他痛叫失聲,血絲旋即自嘴角滲出,卻絲毫沒有怨怒,反倒從前襟中取出一粒黑色藥丸,「張開嘴。」
「不!」她抗拒。
「那我只好親自以它來餵妳了。」邪呼地指著他的嘴。
「別過來,這是什麼?」她圓骨碌的一雙大眼 , 倏地發出雷射般的光芒,似乎想將它看透。
「就算是毒藥,妳也得將它服下,不是嗎?誰叫妳此刻玉體棉軟 , 毫無反抗之力。」他調侃地執起她的嫩顎,「張開。」
「你卑鄙、無恥!你---」她氣紅了整張粉頰。
「再叫,我還會吻妳,吻得妳求饒哦。」那雙佻逗的眼更加邪氣了。
咦?這眼神怎麼有點熟?
柳涵湮納悶地想著,但也為了一保清白之身,只好噤聲不語。
「哈---這才是我的好女人。」他笑得很得意。
「誰是你的女人,說話客氣一點,我生為風家人,死為風家鬼,別想在唐突我後,讓我認命跟了你,你死一千條心吧!我柳涵湮絕不會背棄信約。」她說得理直氣壯。
但想想 ,那無情無義的風逸揚 , 真的值得她發這麼重的誓嗎?
此刻,她有點....猶豫。
「嗯---!記得妳說過的話哦,到時可別後悔。再過半個時辰妳就可以恢復體力了,下次別再三更半夜不睡覺,招蜂引蝶!」說畢 , 便縱身飛上瓦簷,兀自得意了好一會兒。
他從沒像今夜這麼開心過,原來女人....也可以這般有趣。
「你去死!」柳涵湮儘管已經知道那人給自己吃的是解藥 ; 但對於他的輕薄,還是十分惱怒。
夜正深,這兩個人的心卻已微微地起了某種化學變化....
待續 ☆
艾姐 妳的第三章終於貼上來了!真好! 謝謝妳! 妙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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