色情酒吧驚魂記

色情酒吧驚魂記 文: 靳脩


說起我跑「社會版」的經驗真是林林總總，最令我印象深刻、魂飛九重天的不是重案組的殺人事件，不是烏龍小偷偷竊不成反被毆傷！而是一次意外的「花邊情色」專欄的採訪。
「情色」、「色情」對當年社會版少數寥寥幾人的女記者而言，真是如人飲水、冷暖自知！尤其那時根本「不流行」性騷擾的控訴，所以，面對驚世駭俗的情色鏡頭，可真得莊敬自強、處變不驚！
一晚，我的交際舞老師突然來電，「喂，愛徒啊！想不想採訪第一手的新鮮新聞？！」吊人口氣的意味濃厚。
不作他想，我便爽快的說，「想！當然想，這是所有從事新聞工作的最大心願。」連忙宣讀偉大的宏願。
「好，那妳今晚十點以後來中山北路二段的………我在那裡等妳。」恩師海派的說。
「等等，那是什麼樣的新聞？可不可以帶攝影師或是紅外線相機？」我追問。
「這裡不準拍照！而且不是會員不能進入。」他斬釘截鐵的說。
「新聞沒圖為證就很難上報——」我頗為難。
「嗯——」他想了想又說，「ok，妳一人來，反正妳會攝影，但千萬小心別被發現，多帶衣服擋住鏡頭，而且不能帶有閃光燈的照相機。對了，記得穿裙裝來。」他一再耳提面命。
「到底是什麼樣的club？」需要會員才能進入的地方應該是俱樂部之類的場所才是吧！？
「先賣個關子！多一分驚奇，會讓妳的報導更具有爆炸性，來是不來？」他仍舊守口如瓶。
「來！」他越這麼說，越挑起我的好奇心……

# # #

十點過後，我依恩師的提示穿了一襲魅紫的洋裝，還帶了件「遮風」的外套，足蹬三寸高跟鞋，背了一個足夠放紅外線照相機的背包，還不忘將我如雲的青絲放了下來，儼然像參加派對的高貴淑女，當我殺到中山北路二段的某條巷弄內，只見外面寂靜漆黑一片，當下以為聽錯了地址，又抓起便條紙看了一次，沒錯啊！
突然，有人在我的背後拍了一下，喚了聲道，「跟我來——」
只差點沒將我的三魂七魄給嚇散了，回頭一望，平日聲若宏鐘的恩師何時變了？「是你！﹖」
「快進來，免得招來警察。」他神色不定地左右探望。我就這麼任他拉進一門之隔的另一個世界……
才一踏進這間恩師口中的神秘club，迎面而來的是迷漾的燈影、紙醉神迷的騷蕩。耳邊傳來的是低沉撩人的樂音，還有分不清的呢喃低語及吟哦的蕩笑聲……
老天啊！這是酒池肉林嗎？
我幾乎無法跨出我的第一步，還是恩師推了一把，在我耳邊鼓舞，「偉大的新聞人員就是勇往直前！」半調侃地向我眨著眼，那吊詭的眼神還夾了三分的狐邪，一點兒也不像我熟識的他。頃刻間，不禁自責為了新聞忘了安全。然而，他爽朗的笑聲打破了我繃緊的心弦。
「愛徒！什麼人我都可以出賣，就是不會捨得賣了妳。」熠熠閃動的波芒，似乎還夾著似假還真的情愫。
他這樣的「幽默」，也是我不曾領教過的，登時不知如何接口。
「夜，是最美的誘惑者，愛徒，睜大妳的眼，用力挖掘妳所需要的一切！」閃爍的波光又回復平靜。
我開始弄不懂他在賣什麼關子。
「李總，有客人請你過去——」一個身著中空的女侍突然插入。
李總？
原來……恩師是這家吊詭異俱樂部的總經理！
「我就來！」他輕輕拍著女侍裸露的香肩，說輕拍，不如說他的手刻意在那淨白的肩膀上停留，不容我多想，他忽然回過頭又對我眨了眨眼，好像說「一切盡在不言中」。
難怪我才能進來這個專門開放給會員的club。
就在我坐定他為我選擇的座位時，突然有一個帶了三分酒意的中年男子向我走了來，故作瀟灑的說，「紫衣小姐，我可以坐下來嗎？」
這話如醍醐灌頂，登時將我驚甫未定的心緒拉了回來。
這個男人當我是免費的「伴遊」啊。
「可以嗎？」男子不死心的追問。
這時，我看見遠方思師暗示的眼神，肯定的點頭，旋即明白：自己被出賣了！
一種羞辱、惱怒的情緒倏如火山熔岩開始往上竄，就在我臉色鐵青、雙瞳凌厲時，「李總」走了過來，虛偽地招呼，「靳啊！這是王董，妳想知道的『事』他都能知無不言，言無不盡。」他叫著我的小名，朝我再度眨了眨眼。
我想知道的「事」？這是什麼意思？
難道他沒有出賣我？而是我誤解了？！
女性直覺警告我，「恩師」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個人！為安全，我開始作做地說︰「哦——王董請坐。」因為我要全身而退，而且要撈得滿船魚獲而歸！
「李總」頓時露出滿意的笑，嘉許我的上道。
不一會兒，燈突然暗了下來，舞池中心的擁舞人潮退盡，卻有另一道投射光打在舞池的正中央——
赫然只見一塊長有十尺左右的桌面上佈滿了各式佳餚、鮮花，有點類似國內大飯店所推出的歐式自助餐。我本也以為是用餐的時間到了，誰知「李總」透過麥克風宣布，「各位佳賓晚安，歡迎你們再一次光臨『夢之谷』，相信各位男士已經挑好心怡的女伴，那麼就請一同上前盡情享受敝店今夜為大家所準備的裸體美女大餐！」話畢，只見在場男士身邊的「伴遊」小姐抓起「恩客」的手臂往舞池中間走去……
我卻怔在原地！
「裸體大餐」？
我發直雙眼直朝那張長桌探去……
老天，真有一個女人的頭！頭髮上還插了我最喜歡的石斛蘭。
多褻瀆人啊！
「妳願意陪我一起用餐嗎？」王董賊兮兮地笑問。
我明白了，我徹底明白了。
屋子裡的所有男人都是這家俱樂部的會員！而身邊的女人都是「李總」旗下的「伴遊」小姐，她們每一個人全衣香鬢影、裙裝罩身！而我也在「李總」的指示下穿了一套「裙裝」，成了他們中間的一分子！名為採訪，實為被落井下石的「伴遊」。
我想逃！但卻明白若動作太大，會適得其反，反倒羊入虎口。
我又恨又怨，卻沒有失去理性，我強迫自己擠出一絲微笑，「我有點冷，你先上前用餐，我隨後就到。」燦爛如花的微笑果然瞞過那隻老狐狸。此刻我卻打算拍照！得到我該被賠償的「壓驚費」！
趁著大夥觥籌交錯、酒酣耳熱之際，我以外套罩住照機，穿梭其間拍著那躺在餐桌上被人當作餐點的「裸女」！從胸口的櫻桃裝飾、肚臍的黑棗、三點的百合……我無一不漏的拍著。
當水果、菜餚一樣樣被女侍或是哄或「催」男士以嘴去啣起裸女身上的食物後，霍然發現，女體身上包裹著數層的PE保鮮膜，以示清潔，但卻意含「情色」的撩撥。多諷刺啊！
我作勢地要「王董」啣女體胸前櫻桃，並軟硬兼施地「壓」他去「吃」！趁機又拍了幾張他那既窘又貪婪的嘴臉。
就在眾人蕩魄銷魂、「李總」忙得不能「監視」我的當頭，立刻揹起了我行頭，快速離開這家險些讓我失身的「酒池肉林」。
之後，我的專欄刊登出來了，也引起了廣大的回響，更讓警方大力掃蕩色情！
但我一點也不快樂！
為什麼？
因為，昔日的「恩師」——李總多次來電，一再解釋那夜他是為了讓我「親身體驗，報導更加真實」而出此「上策」的！又重複那句似假還真的藉口，「什麼人我都可以出賣，就是捨不得賣了妳！」尾後話並加了句，「妳看，這次的報導不是引起各界廣泛的關切嗎？！連我也因此失業了。」自嘲背後有更多的挖苦。
如今事隔多年，我已不再那麼「記恨」他設計陷我於恐懼之中，但卻更加警惕自己——「新聞有價，安全無價」。
多年後的某個夜晚，我竟看到一抹似曾熟悉的高挑身影，詭詭祟祟的鑽進一家類似當年「夢幻之谷」的門扉……
是他！
我永遠忘不了那個背影及那晚的經歷！
我知道暗夜一直在上演著人類最原始的慾望洪流……，市長陳水扁大力掃蕩、馬英九承先啟後，但……野火燒不盡，春風吹又生！


#
附件一 記者守則

新聞有價，安全無價！



附件二 黑白講，無罪

報導事實真相是記者的天職，一旦與利益、安全、飯碗
衝突時，撒個小謊……應該沒有關係吧？！